聊聊历书那些事儿
在我国民间,人们有在岁末年初购买历书、看历书的习惯。历书古称“通书”“时宪书”“万年历”,是按一定历法排列年、月、日、节气并提供有关数据的书。它反映了自然界的时序更替和气象变化,对农业生产和人民的日常生活有重要的指导意义。
我国古代并非一直以正月为岁首
我国编印历书历史悠久,夏历、周历、秦历是战国至汉初的常用历法,均以365.25日为一回归年,但每年的开端不同。夏朝以建寅之月(元月)为岁首,商朝以建丑之月(腊月)为岁首。秦始皇统一六国后,以建亥之月(十月)为岁首,汉朝初期沿用秦历。自汉武帝起,改用夏历,以元月为岁首。以后历代虽屡有改朔,但时间都不长,总体上仍用夏历,一直持续到清末。在西汉以前,我国使用过六种古历法,即黄帝历、颛顼历、夏历、殷历、周历和鲁历。
在古代,历代封建王朝都设有专掌观察天象、推算节气历法的官职。秦、汉设太史令,唐设太史局,后又改名司天台,宋、元有司天监,明、清改名为钦天监,设有监正、监副等官职。在清代,每年都由钦天监编制下一年的历书,在十月初一举办隆重的颁历大典,由皇帝亲自宣布启用,因此历书在古代又叫“皇历”。
民间还有另一种说法,认为“皇历”与宋太宗有关。相传每年到了岁晚,宋太宗都会给文武百官各送一本历书,里面刻有日期节令以及耕作种植方面的知识。因为历书是皇帝所送,所以叫“皇历”。“皇历”中所记历法,一般以一年为限,第二年就变更了,如果拿去年的皇历来查看今年的日期及节气,就会显得不合时宜,俗语“老皇历”便由此而来。
宋代以后历书在民间普及开来
直到宋代以后,历书才在民间普及开来,这可能与印刷术的普及有关。明代的历法为“大统历”,每年编印刊行。清顺治元年改“大统历”为“时宪历”,乾隆时因避“弘历”字讳,又改称“时宪书”。民国时多称历书为“通书”,笔者案头藏有1943年出版的 《诹吉通书》,厚厚一大本,内容无所不包,堪称传统中国日常生活的百科全书。
除了一般固定发行的提供一年的日期、节令及相关资料的年历历书外,还有提供一定时期的日期、节气、日相、月相等的历书,如“万年历”等。新中国成立后,我国历书由南京紫金山天文台提供历相,由各省、市、自治区出版社编辑出版。
历书作为古代的一种重要工具书,不但由专门的机构编印,而且未经“御批”不准翻印,从这点来看,“历法”是中国法律体系中体现“皇家”一统天下的典籍之一。明代的“大统历”封面上印有红色印记,其文曰:“钦天监奏准印造大统历日颁行天下,伪造者依律处斩,有能告捕者,官给赏银五十两。”由此可见,古代关于历书的法律是很严厉的,民间如果私造历书,就有被杀头的危险。
文心传承
从战国帛书上对月份的划分到秦汉简牍《日书》对吉凶的推衍,从唐代官方雕印的“历日”到百余年来民间流行的黄历、挂历,再到当下畅销的各种文创日历,数千年来,历书的内容与形态在不断变化,但背后的一些文化心理却相对稳定,延续了下来。
其一,与四时合序,追求和谐。《大戴礼记》云:“圣人慎守日月之数,以察星辰之行,以序四时之顺逆,谓之历。”日历制定的初衷,是以“时”序“事”,告诉人们一年中到了一定的时节该做什么事,让春耕秋收、衣食住行有时令的依凭。到了现代,随着科学技术进步,天文现象不再神秘,历书上的“宜忌”内容少了许多,但农历、节气、干支等信息保留了下来。依据日历上的农历日期来确定过年、过节、祭祖、耕种的时间,遵循相关民俗安排日常生活,仍是很多人还在做的事情。
其二,与万物协同,扬奋精神。《宋史·律历志》说:“历以数始,数自律生,故律历既正,寒暑以节,岁功以成,民事以序,庶绩以凝,万事根本,由兹立焉。”古人将“律历既正”视为万事之立的出发点。将人事附着于天文,期待百业俱兴,是古代历法制定者的期冀。今时今日,历书虽不由官方发布,但重视历书之人,也定然注重从中获取知识、汲取力量。无论是从精美的图画中得到审美的愉悦,还是从耐人寻味的文字中得到奋进的力量,或是从妙趣横生的“转钱日历”(音同“赚钱日历”)等文创产品中得到生活的意趣,购置日历、据以安排每日事宜,都代表着一种积极的生活态度。
面貌一新
新中国成立后,文化气象一新。随着彩色印刷技术的发展以及旧思想的逐渐扫除,日历从形式到内容都为之一变。
以挂历为例,20世纪五六十年代,挂历多反映劳动人民的生产生活,丰收景象、劳动模范的英姿时常出现在挂历上;七八十年代,挂历上印制的多是富有革命精神的标语;九十年代,挂历款式丰富起来,山水画作、明星照片、体育赛事等生活万象都成为挂历的主题。
近十几年来“日历热”中的历书,与传统的“历日”、黄历、挂历等相比,产生了怎样的变化?或许可以由以下几点观之。
由“历”成“书”,文化内涵越发深厚。今天的历书,作为正式出版物,不仅有专门的书号,而且内容也越来越精深,甚至可媲美某一领域的专业书籍。
由“粗”而“精”,审美意蕴更加丰富。对旧时还有印象的人应记得,受印刷成本和技术所限,民间流传的黄历大都纸张廉价、印制粗糙,封面多为印着寿星、财神形象的红色或黄色纸张。今日之日历,更具美感。
由“敬”到“赏”,更契合心灵需求。古代制作历法以天象为基础,古人能准确观测和记录天文现象,却无法解释各类现象背后的原因,因此便对“天”产生了敬畏,希望择“良辰”“吉日”行事,避开凶煞。随着时代的发展,人们对此已不太介意。当下的日历,以愉悦心灵为目的者更多。
岁月不居,时节如流。小小一方历书内,所见的不仅是“日子”,更有传统文化的传承与创新、时光的变迁和留痕。我们的文化之所以源远流长、固本开新,正是因为千百年来,大河的潮流中也有“历书”这样的小浪花,为日常生活平添意趣与价值。 本报综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