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查询:2024年04月26日

外外的枣树

●张雨尧
   外婆是除护士之外,这个世界上第一个抱我的人。按老家的叫法,我一直称呼她为“外外”。
   我出生后,外外为了照顾我,常年和我们生活在一起。在我的记忆里,她总是抱着我,爱如珍宝。洗衣做饭时,就让我坐在她身边;空闲了,就带我到院子里玩,暖暖的阳光包裹着我俩。我的世界,就是外外的臂膀;外外的世界,就是我的目光所及。这一抱,就是6年。
   6岁之前,我同外外在一起的时间远远超过了同父母在一起的时间,我们也因此有了心有灵犀的默契。小小的我眼睛离不开外外,有一次外外正在吃东西,我看不清,急着问外外在吃什么,外外就用手比划数字“4”,我说“柿子”?一时间,两人都笑眯了眼。
   童年的快乐总是没什么理由,不用刻意记忆,却令人难以忘怀。
   6岁之后,表弟出生,外外又去照顾表弟,我和外外就分开了。我与外外从朝夕相守变成了每周见一面,甚至是每月见一面。我渐渐长大,和外外聊的事情越来越多。每次见面,外外都会说起那棵枣树,那棵我从未见过的枣树。
   枣树长在外外家的院子里,那个院子是多年前外公外外一起攒钱买下的。院子里有3棵树,1棵枣树、1棵梨树和1棵柿子树,都是他们两位老人家亲手栽下的。听外外说,一到秋天,橙黄的柿子、亮黄的梨和红彤彤的枣就会挂满枝头,那些高处没有摘下来的枣,会随风掉落在地面的落叶上,红色与暗灰绿相映,煞是好看。在这3棵树中,外外最爱那棵枣树。即使是匆忙赶去上班,也要转头看一眼才安心。可惜后来随着搬新家,随着外公去世,院子也就卖掉了,外外也就再也没见过那棵枣树。听外外说,她想,但她又不想。
   这些都是外外说的,外外说了无数次,我也听了无数次。小时候,我还会好奇地追问有关那棵枣树的其他故事,可随着年龄的增长,我与外外之间的默契似乎越来越不如从前,不明白外外现在住的高档小区里有各种各样好看的花和树,为什么非念念不忘以前的小院子里的那棵枣树呢?
   是我忘了,外外太孤独了。
   一个人孤独的时候,就会回忆。外外的年纪一天天变大,头上的白发染了又生,以惊人的速度衰老着,心中却以同样的速度累积着孤独。她愈来愈怀念,怀念同外公在一起的时光,怀念儿女一同嬉戏的时光,更怀念自己烫着头发、穿着花裙子的时光,以及那棵无法忘记的枣树。
   3年前,外外生病去世,那棵枣树在我的记忆中定格成了一个画面。
   最近,爸爸妈妈忙着准备外外三周年祭奠,我又想起了那棵枣树。我不知道那处院子现在的房主是谁,更不知道那棵未曾见过的枣树是否还在。我多么希望那棵枣树还在那儿,还能在秋天时结下累累硕果,还能被人用心呵护着、关爱着、理解着、欣赏着。我更希望天堂里的外外,能和外公天天看着那棵枣树抽枝、发芽、开花、结果。
   我希望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