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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妈妈讲那过去的事情:我的红色家风

坚定不移跟党走

马双成(1928—2022)河北涉县人。1937年至1942年,任村儿童团员、儿童团团长、青救会主席、闾长;1942年10月,加入中国共产党;1942年至1943年,任新兵连长、涉县公安局干事;1943年至1949年,在涉县公安局、晋冀鲁豫边区公安总局、太行区公安局任干事、会计、科员等职;1949年至1952年,任太原市公安局干部科科员、主任科员;1952年至1959年,任中共太原市委组织部政法干部管理科副科长、中共太原市委审干委员会办公室副主任、中共太原市委工业部巡视员、中共太原市北城区委工业部副部长等;1959年至1964年,任西藏自治区日喀则专署建设科科长(后改为局长)、建设局局长兼计统物资局、工商局局长、代理半年副专员,主持专署全面工作;1964年至1973年,任太原市财贸口宣传队员、山机政治处主任等;1974年至1983年,任太原市中级人民法院政治处主任、审判委员会委员。1983年离休。
讲述人:马荣 讲述时间:2023年6月6日 整理人:孟志平

认准了那面旗

我的父亲马双成,1928年出生在河南省涉县前寨村一个普普通通的农民家庭。1949年新中国成立后涉县改属河北省邯郸市,所以父亲也说他是河北人。
父亲五六岁的时候开始在村里上私塾,前后念了八年书,识了不少字,懂了不少理,用父亲的话说,学校念书的那段经历收获最大的是让他在民族危亡、兵荒马乱的年代里找到了一条救国救民于水火的康庄大道。
父亲经常给我们讲他小时候的故事,非常惨痛。父亲说,有一次,附近一个村子逢集唱戏。放了学,他就和村里的小伙伴们迫不及待地往临村跑。到了村里,戏已经开了,庙场院里的好位置早就挤满了观众,实在找不到合适的位置,父亲只好站在大院旁边的一道门楼下。父亲说,当时他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戏台上的剧情和戏文里,压根儿没注意他所站的位置。那会儿,他年龄小、个子低,看不见,内心着急啊,见身边有座台子,父亲的手臂就顺势支撑在台子上,踮起了脚板伸长了脖子。正看得起劲,父亲突然感觉着手掌钻心的疼,抬头看见台子上站着一个比他大不了几岁的娃子,脚板直接踩在父亲的手掌上,还一边起哄,一边大笑。父亲这才发现他所支撑的台子是村子里一家地主的上马台,台上的娃子都是地主家的小孩,他踏在父亲手掌上的脚板完全是故意的,父亲从那个娃子得意扬扬的神态上完全可以看得出来。父亲的手被踩得脱了皮,出了血,可他没敢动。地主家的孩子欺负穷人家的孩子是司空见惯的事,在那个时候谁都不敢明着反抗。因为如果反抗的话,全家人都要跟着付出你想象不到的代价。从那时起,父亲对地主恶霸仗势欺人的恶行就有了刻骨的仇恨。
1937年,父亲九岁时,日本帝国主义发动了全面侵华战争。国民党军队被打得步步败退,几乎没有还手之力,而共产党领导的八路军却一无所惧逆势而上,他们东渡黄河,北上抗日,并在太行山开辟了抗日根据地。八路军在根据地各县乡村迅速开展工作,从上到下,组织建立起自卫队、青救会、妇救会、儿童团等一系列组织,特别是积极发动群众开展减租清债、提高雇农工资等活动,受到了穷苦百姓的热烈欢迎。父亲说,他一下子发现,共产党领导下的八路军是一心一意为穷苦百姓出头的,他们就是人民的大救星。
前后没多长时间,父亲所在的村子里就搞了好几次减租清债工作。减租清债等运动,提高了雇农的工资,减轻了地主对农民的剥削,改善了雇农和贫农的生活,广大农民群众在政治上翻身得到了解放,生产和抗战的积极性得到提高。
父亲那会儿在村里高小念书,村里发生的一切,对他来说是翻天覆地的变化,他都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穷苦百姓们一下子活得有尊严了,那些欺凌凶恶的地主恶霸都老实了。
这个发现让父亲浑身充满了力量,并坚定了一个信念:谁让老百姓活得好,能挺起腰杆子,这辈子就跟着谁干!
于是,父亲积极地参加了村里的抗日儿童团。在儿童团里,根据县区委的指示和部署,最初父亲的主要工作是站岗放哨、传递鸡毛信、帮助村里的孤寡老人做些力所能及的营生之类的。不管大小轻重,每一项工作,父亲都精神饱满且认真负责,不怕苦更不怕累,没多久,他担任了儿童团团长。那时,各村村口岗哨的儿童团员主要负责查验过往行人的介绍信和路条,以防敌特和汉奸的破坏。有一次,一个据说是太行五分区的干部路过到太行军区,被两个站岗的儿童团员查住。那人说他没带介绍信,儿童团员就坚决不让他进村。他说要找领导,父亲听到这个消息更加明确了态度:没有介绍信谁也不行,因为这是上级的规定。那人说他有非常重要的事必须尽快赶到军区。为了弄清他的身份还不耽误工作,父亲就派人将他送到了太行军区驻地——赤岸村。军区一位领导最终证明了那人是五分区的侦查科副科长。后来,那人才说,实际上他有介绍信,是专门去现场检验儿童团工作的。为此,军分区领导表扬了村里儿童团认真负责的精神,并打电话让县里进行了通报表扬,号召全县向父亲村里的儿童团学习。
为了破坏敌人的交通,减轻正面战场的压力,父亲还积极主动地加入青壮年队伍,到敌人的占领区进行干扰破坏,比如侦察敌情,抢割敌人的电话线,破坏敌人的公路,阻止敌人的扫荡。父亲说,沿公路的大镇周边都设有敌人据点,距他们村八里的偏镇就驻有日寇和伪军百余人。父亲和村里的青壮年经常到据点附近,趁敌人不注意进行破坏。常常是敌人白天修,他们夜晚破坏,让敌人昼夜不得安宁。父亲说他去过三次,次次不空,最多一次割敌人的电话线五十多斤。那年,父亲才十一岁。村里人问他,你怕不怕?父亲说,跟着八路军干革命,赶走日本鬼子,咱们老百姓才能过上好日子,我怕什么!
工作中,父亲不怕困难、不怕牺牲,态度积极,前后没几年,他就担任了村里的青救会主席。
在历次八路军扩军中,父亲都是带头报名,却因为岁数太小被拒之门外,为此父亲非常苦恼。直到1942年,第六次扩军,父亲才获批准。父亲不光顺利参加了部队,更让他刻骨铭心的是,同年十月,他向党组织递交的申请获批,他光荣地加入了中国共产党!
那年,父亲才十四岁。
父亲晚年时说起那段经历,常常泪流满面。他说,当年面对党旗举起右拳庄严宣誓的那一刻,是他这辈子最难忘也是最自豪的时刻。因为他终于和心里早就认准的那面鲜红的党旗面对面、心贴心了!

稳定压倒一切

1959年至1964年,父亲先后在西藏自治区日喀则专署任建设科科长,后来建设科改为局,父亲任建设局局长兼计统物资局、工商局局长,代理半年副专员并主持专署全面工作。
前后长达五年的援藏经历让父亲明白了一个颠扑不破的真理,那就是:稳定压倒一切。
父亲在西藏工作时,他们所做的第一项工作是发动广大农牧民进行土地改革和民主改革。西藏是1951年5月23日和平解放的,在此之后长达八年的时间里一直没有实行民主改革,地区以下的政权基本没有建立。解放前,西藏实行的是封建农奴制度,那些土地、牲畜等生产资料都属于地方政府、贵族、寺庙三大领主所有,连农奴也属于他们所有,奴隶没有人身自由。解放前夕,西藏地方政府中的右派分子与上层反动集团勾结帝国主义,纠集叛乱分子,向我们驻拉萨的解放军发动全面进攻,山南等地区也接连发动叛乱。为了国家统一和民族的团结,中央人民政府国务院发动命令,要求驻西藏的人民解放军彻底平息叛乱。前后在半个多月的时间内,拉萨市、山南等地区的叛乱被彻底粉碎。
叛乱平息后,根据西藏广大农牧民和僧侣群众的要求,征得没有参加叛乱的上层人士同意,中央决定在西藏进行民主改革。对参加叛乱的领主,没收其土地、牲畜等生产资料,分配给农牧民所有;对牧场、牛羊等生产资料,实行集体管理。
父亲说,日喀则地区是班禅原管辖的后藏,也是西藏最大的一个地区,江孜合并后共管辖十九个县,这个地区基本上没有参加叛乱。根据中央规定和西藏工委的指示,父亲他们充分发动群众,在农牧区进行了土地改革,在寺庙进行了民主改革。经过广大牧民和寺庙僧侣的揭发批判,三大领主的九十万亩土地、四百万头牲畜,按照中央规定的政策,对没有参加叛乱的领主进行赎买,对参加叛乱的领主进行没收,并将这些分配给了广大农牧民,使他们在政治上不受压迫、经济上不受剥削,真正翻身得到解放。广大农牧民兴高采烈地逢人就说“中国共产党是他们的大救星,中国人民解放军是拯救他们的活菩萨”。
在日常工作中,父亲非常清楚“得民心者得天下,失民心者失天下”这个道理。日喀则和阿里地区是近邻,由于交通不便,互不往来。就这个情况,他们先后组织了近千名民工和技术人员,投资二十五万元,用了一年多的时间,完成了公路的修筑。尼泊尔是西藏的主要进口国家,相当一部分建筑材料,由尼泊尔进口,所以修好日喀则到尼泊尔的公路也非常重要。日喀则地区到阿里地区普兰宗有八百余公里,日喀则地区到尼泊尔有五百余公里,两条简易公路的通车,对西藏的进出口和日喀则地区与阿里地区往来交换、发展两地区的经济起到了积极的促进作用。
政治局势逐步稳定,经济良性发展,人民安居乐业。
父亲他们再接再厉,组织人马修建了建筑面积达七千多平方米的班禅新宫,共投资近七十万元。上千人的建筑队伍,有些技术匠人还是从印度雇来的,大部分材料也是从印度进口的,班禅新宫的样式完全是宗教式的。此次修建,前后历时一年。接着父亲他们又修建了日喀则地区大礼堂、日喀则专署小礼堂、专署办公和宿舍等用房,建筑面积达七千五百多平方米,投资近七十万元。这些工程建成后,对加强日喀则地区统一战线工作,解决日喀则地区大型活动和专署用房起到了重要作用。
共产党员心系藏民,不光让他们翻身得到解放,更要让他们过上安宁富足的生活。1961年,父亲看到日喀则地区到内地的人渡和车渡非常紧张,就组织了二百多名民工和技术人员,投资四万元,在日喀则的大竹渡口造船三只,解决了周边藏民多年为渡河等一天甚至等几天都过不去的大问题,促进了日喀则地区的经济发展。
广大藏民欢天喜地,他们举起火红的国旗和党旗,聚集在崭新且广阔的广场上载歌载舞,发自内心地唱颂着党的富民政策。
父亲说,他们所有的工作人员都沉浸在那种欢乐的海洋中,他们与藏族同胞一齐手挽手、肩并肩跳啊唱啊。
父亲说,看着藏民们脸上洋溢的笑容时,他哭了。
父亲还说,那是感动的泪水,是希望的泪水,是自豪的泪水。在党的领导下,曾经备受领主压迫和欺凌的藏民当家做主,他们的生活日趋稳定,过上了几辈人都不敢奢望的幸福日子,咋能不让人感动呢?
援藏的五年,是父亲付出最多,也是他一生中最震撼、最难忘的五年。

学习是一生的大事

父亲在参加革命工作前,在村里前后念了八年书。1949年至1952年,父亲任太原市公安局干部科科员、主任科员。在此期间,他业余学完高中课程。
父亲小时候受家里大人们的影响极大。大人们常说,人一辈子受多大的罪吃多大的苦,也不能吃了“睁眼瞎”的苦。别的苦和罪因为客观环境或情势,你避不开,可只要自个儿下定决心努力学习,就不用当“睁眼瞎”。
父亲是个有心人,也是个有志气的人,他说那些年他在学校埋头书本、刻苦学习就是为了不当父辈们眼里的“睁眼瞎”。
在村里高小念书的八年中,父亲的学习成绩非常优秀,经常受到老师的表扬。而更让老师夸赞不已的是,父亲的学习态度和他那一笔龙飞凤舞的字。
父亲参加革命工作并在1942年底入伍后,第二年3月就因为他识字并写得一手好字被上级领导看中,调到129师保卫处当干事,仅仅3个月之后又调到涉县公安局任干事。
1945年,邢台市和平解放。解放时从外边带进来一部分干部,这部分人基本上是原来的保卫干部。他们进城后任务扩大了,经批准又招收了一部分干部和工作人员。在接管旧警察局时,还留用了一部分旧警察和一般工作人员。进城带进的干部对城市工作缺乏经验,新招收的干部没有工作过不懂业务,而留用人员又不懂党的政策和纪律。为了适应新任务的需要,边区公安总局派父亲到邢台市公安局帮助培训这批干部和警察。
父亲走马上任,在培训中,他充分发挥自己的政治素养和业务能力,和学员们一起学习,共同进步。每天清晨太阳还没出山,父亲就早早起床,开始熟悉当日的培训课程和学习内容,然后就是一天的忙碌。晚饭后,他在灯光下认真备课,一方面总结当日,另一方面则为第二天的课程进行紧张的备课。经过三个月的学习和培训,这些学员的政治思想觉悟和业务水平得到大幅度的提高,适应了新的任务需要,保证了邢台市公安局治安、保卫任务的完成。
解放战争初期,在对敌斗争中急需培训一批空中侦察人才。经太行区党委批准,以太行区公安局名义举办一期无线电学校,组织上派父亲到学校任队长,同时也参加学习。除了教职员外,学员从局机关和下属单位抽调了五名,从驻地中学吸收了二十名。他们学习的课程,除政治学习外,主要学习的是无线电原理和机务、报务、译电等。经过半年多的培训,二十五名学员都达到了毕业水平。毕业后留太行区公安局和下属单位的五名,太行行署八名,部队十二名。这批学员在各个岗位上起到了骨干作用,加强了太行区地方和部队的空中侦察工作。
1958年,中央指示,从太原市工业企业中抽调管理干部、技术人员、技术工人,支援各地、县、公社办的地方企业。太原市要在两个月内抽调五千余名支援山西省地方企业。父亲任巡视员,并确定此项工作由父亲负责抽调完成。经过一个半月的紧张工作,从全市企业中抽调了七千人。抽调后,分地区造册,在杏花岭区体育场召开了全省各地区和太原市各企业单位的组织部长会议进行了交接,提前超额完成了任务,有力地支援了地方工业建设,促进了全省工业化发展。同年年底,太原市委决定,除国防厂、太钢、重机外,所有的工矿企业、财经贸易、文教卫生、农业等片区都归各区管理。父亲任北城区委工业部副部长,分管组织和干部工作。北城区工业企业仅职工就有几十万人,干部近万人。几千人以上的厂矿就有几十个,小厂几百个。父亲到岗后,积极对本部和下属厂矿单位领导班子进行了调整和加强。根据国家劳动人事部规定和省、市委精神,对下属厂矿干部进行一次调级,提级的干部占干部总数的百分之二十,充分调动了企业干部的积极性。
父亲经常教育我们说,学习是一生的大事。1983年12月,经个人申请,中共太原市委批准离休。但一生爱学习、爱思考的父亲却离而不休,一直坚持学习,坚持写回忆录。1999年,他伏案执笔,对自己的人生经历和革命经历做了一次较为系统的总结,整理出一本长达数万字的小书,并取名为《往事回顾》。在这本小书中,父亲着重对长达四十六年的革命工作进行了认真的回顾与总结。父亲自豪地说,他的一生是在党和马列主义、毛泽东思想的哺育下成长起来的,在各个革命时期、各种不同工作和不同岗位上,在各级党委的领导下,他恪尽职守,完成了党交给的每一项任务,发挥了一名共产党员的先锋模范作用,为社会主义革命和建设作出了自己应有的贡献。
2022年父亲辞世,享年九十四岁。父亲临终前,强忍着病痛的折磨,意味深长地对守在病床前的我们说:“党的最终目标也是我这辈子的最大理想和奋斗目标,我为这个理想和目标奋斗了这一生。要是有来世,我仍然会奋不顾身地投入革命,听党的话,永远跟党走……”
这是父亲的遗言,也是他的来世宣言,更是对我们后辈儿孙的教育箴言,我们一定会牢记他老人家的教导,努力为社会作出贡献! 摘自《听妈妈讲那过去的事情——我的红色家风》